《月下送歸紅痕猶在》(1/1)

    夜已深。

    京郊沉家旧宅后院的门悄悄打开时,外头月色正好,几朵白云静静飘着,星子点点,浮在静夜如水的天幕上。

    亥时,府中一队暗卫无声开道,马车早已候在院外,车厢内铺了软垫与披帛,连风都隔绝得妥妥贴贴。

    林初梨被安置在其中,整个人仍在半睡半醒之间,双颊还带着淡红,手心发烫,唇色嫣红,还留着刚才的热意与馀潮。

    沉戎琛将她轻放下时,不自觉地摸了一下她的耳垂。

    那里也红——是他咬的。

    他垂眸看着她,目光深沉,声音低低地唤:「初梨。」

    她没回话,只在梦中微蹙了下眉,像是听见了,又像没听见。

    「送你回家了。」他轻声说。

    语气温柔得不像他自己。

    儘管他——真的,很捨不得。

    丞相府后门,夜色如墨。

    春喜站在暗处,一手提着灯笼,一手拢着披帛,脚尖来回踢着石缝,心里已经打了千百个结。

    她其实该和小姐一起回来的。

    可那宅僕却告诉她:「将军吩咐,稍晚会带小姐回府,姑娘请先行一步,省得惊动旁人。」

    她原本心下不安,觉得这样不妥,想留下等候。

    但小姐临走前那句「无妨,去罢」,语气虽轻,却断了她所有迟疑。

    她知道,小姐有小姐的打算,若她执意违了,反倒是越了界。

    况且,一旦被旁人发现小姐未归,闺誉尽毁,整个丞相府的脸也要跟着丢尽。

    她当下虽惴惴不安,却也明白自己该做的不是守着,而是——先回府,替小姐铺好退路。

    遮掩真相,佈置如常,保住小姐名声,是她分内之责。

    她知道这么做风险极大,可那一刻,她别无选择。

    只能硬着头皮回府,一步步安排膳食、更衣、守夜……

    彷彿小姐从未离开,早已回房安歇。

    待一切静定,她却怎么也坐不住了。

    天色一点一点黑下去,她就一点一点慌起来。

    ——这么晚了,小姐怎么还没回?

    ——要不要去稟老爷?……不行,万一只是耽搁了些呢?

    ——但要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?

    她在门边踱来踱去,烦乱之际,忽见远处一辆马车从夜色中驶来。

    马车低调无声,远处看不出纹样,也没随从跟着。

    她心头一紧,连忙举起灯笼往前走了几步,却又不敢靠太近。

    不确定。

    她不确定是不是将军的马车。

    贸然前往怕万一不是,那一个相府大丫环那么晚在门边等着,传出去可就难听了。

    念及此,她停下脚步,把自己隐在黑暗中。

    随着车子越来越近,轮声压过石板,灯火终于照出那道熟悉的雕纹。

    那一刻,她心里那口气终于落了地。

    车门一开,就看到沉戎琛怀中抱着的那道身影。

    林初梨整个人靠在他怀里睡得香甜,但脸颊红得不寻常,鬓边发丝凌乱。

    「小姐……」她喃喃一声,快步迎上。

    近了才发现,林初梨的衣襟松了半截,脖颈、锁骨间还有未散的红痕。

    「怎……怎会这般……」

    春喜眼圈一红,心头猛地一紧,眼泪啪地落了下来,泪水打溼了衣袖。

    她忙垂下眼,替林初梨理好鬓发、掖好衣襟。

    她原以为自己守在厢房足矣——小姐说了「无妨」,她也真信了。

    可如今瞧着这模样,怎还敢说自己做得对?

    那衣裳的皱、脖颈的红,连气息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倦与虚。

    她心慌得发冷,只觉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糊涂的人。

    若当时多一句拦、多留一步,哪怕只是隔着门守着,也不至于叫小姐……

    此刻再多悔也无用,她只恨自己没守住小姐。

    刚想扶稳人,却见林初梨整个人像没了骨头,才靠过来便要往下滑。

    她慌了手脚,正不知怎么是好,却见沉戎琛已俐落将人横抱起来,动作稳稳不晃。

    怀里那人依旧沉沉睡着,连睫毛都不曾颤一下。

    春喜抬头看他,眼里还有泪:「将军……这里是丞相府,若叫人撞见……怎么得了……」

    沉戎琛扫了细胳膊细腿的春喜一眼:「你也抱不动她。你带路,我送她回房。」

    春喜迟疑半秒,终究还是低头应了:「……是。」

    他们从后门绕进偏院小径,沉戎琛抱着人,脚步稳而沉,不让她有一分晃动。

    春喜一边领路,一边忍不住回头看。

    沉将军的动作极轻极稳,像是在抱什么珍稀的瓷器,一碰就怕碎的那种。

    可她眼角馀光一扫,又想起小姐身上那些红痕、紫痕,全是他弄出来的。

    春喜心里五味杂陈,但她不敢多想,只垂眼快步领着,将这股混乱的情绪压回心底。

    到了林初梨的闺房,沉戎琛将她轻轻放上床榻。

    她还没醒,脸红未退,呼吸间还带着一点细细颤意,整个人还泡在刚才的馀韵里。

    春喜才刚想上前,就见沉戎琛从袖中取出一瓶细瓷药膏,递来,语气低哑:

    「醒来后,让她擦这个。」

    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房中,走向窗边书案。

    纸镇还在,笔就搁在一旁,还沾着墨。

    他随手揭开最上面的笺纸,执笔,一气呵成地写下药膏用法。

    笔锋落下,笔划利落,不多一笔,像他这个人一样乾脆。

    接着他又换了张纸,沉思片刻,只写下寥寥数语,末尾落款:陵安。

    写毕,两张纸一同递给春喜。

    「给她。」

    春喜接过纸与药瓶,强忍住情绪说道:

    「奴婢……会照顾好小姐,将军请回。」

    沉戎琛没应声,只站在原地看了她一眼,目光落在她眉心微蹙之处。

    看来是被操狠了,下次得练练她。

    他指尖动了动,想再摸摸她,却终究收了手。

    这里是丞相府,不宜多留。

    他知道,这一眼若多看一刻,他便走不了了。

    下一瞬,他转身离去,步伐稳而决绝,没回头。

    春喜望着他的背影消失,才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她小心扶起小姐,帮她换下衣裙,手一触及后腰,就看见那片红得发紫的痕。

    她眼泪再也忍不住,一边掉泪一边替她擦拭手脚、理发、换衣。

    林初梨在半梦半醒之间翻了个身,喃喃唸了句:「……不要了。」

    春喜一颤,动作也停了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小姐梦里说的是什么,可心却忍不住揪成一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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